張拱
汴人張拱,舉進士不第,家甚貧,母黨龔氏,世為醫,故拱亦能方術。置藥肆於宜春門後坊,仍不售。嘗晨起披衣,櫛髮沐洗,類有道士迎日而來,目光炯然,射日不瞬。徑造肆中,顧而不揖。振衣上坐。拱頗忿其倨傲,作色問所來,答曰:汝無詰吾所從來,正欲見汝耳。拱意此妄人,京師固多其比。擲一錢與之,麾使去。笑曰:吾無求於人,以汝有道質,故來誨汝,何相拒之甚邪?拱悟,取冠巾而出,與之語及仙家事,理致精微,聞所未聞。
於是始愧悔曰:拱鄙人,眼凡心惑,仙君幸見臨,願終教之。道士曰:汝何求?曰:家貧,奸粥不繼,儻使不食可飽,俗上願也。俄而齋蒸棗者來,道士取先所擲視錢買之,得七枚,顧謂拱曰:神仙以辟穀為不然,卻粒則無滓濁,無滓濁則不漏,由此亦可入道。張子房諸人乃以丹藥療飢,固已迂矣。汝欲得此道,自此不淫色可乎?人能不淫,俗念自息。俗念既息,則仙才也。乃取七棗熟視而噓之,曰:汝啗此,可終身不食。
人或強使之食,亦無禁。復欲不食,則如初。但汝有老母妻子,未可相從。然既啗七棗,當應七夢,豫為汝言,汝事親既終,婚嫁既畢,已能不食,復又何求?宜脫身詣名山,於懸絕處尋石穴深廣有容者,自累石塞門。一念不起,坐外行立於其問,自有佳趣。僅及半紀,則汝之身如蟬出殼,逍遙乎六合之外矣。過此,非今日可語汝也。言竟,攝衣而起,拱固留之,不可,起出門,無所見,拱乃知其非常人,悵然有所失者累月。聞飲食輒嘔,遂不食。逾二年,糞溺俱絕,神氣明爽,步趨輕利,每自試其力,從旦至暮,綠京城外邪可匝者五反,蓋數百里也。
前後得七夢,如道士言不少差。母病痔二十年,眾藥不驗,饅以七棗餘核進之,一夕而愈。拱既不御內,視其妻如路人。妻郭氏性剛,果忿患而卒。家人益憂疑之,逼而餽之食,食逆而吐。前後或食或不食,朋友疑其詐者,肩諸室試之,不以為苦人。或召醫,則攜藥而往,至則登病者之席,坐于旁,雖逾旬涉月,杯水粒無所需,喜飲,好作詩,行年六十而顏色如壯者。後其母歿,不知所終。李方叔作傳。